[唐] 元稹
我年三十二,鬓有八九丝。
非无官次第,其如身早衰。
今人夸贵富,肉食与妖姬。
而我俱不乐,贵富亦何为。
况逢多士朝,贤俊若布棋。
班行次第立,朱紫相参差。
谟猷密勿进,羽檄纵横驰。
监察官甚小,发言无所裨。
小官仍不了,谴夺亦已随。
时或不之弃,得不自弃之。
陶君喜不遇,顾我复何疑。
潜书周隐士,白云今有期。
《寄隐客》现代文译文:
三十二岁的我, 鬓角已染八九霜丝。 并非没有官阶品级, 奈何身体过早衰疲。 当世人炫耀富贵, 沉溺珍馐与美姬。 这些都不能使我欢愉, 富贵荣华又有何意义? 何况朝堂英才济济, 贤士如星罗棋布。 百官按序站立, 朱紫官服参差交织。 谋略谨慎呈递, 军情文书飞驰传递。 我这监察官职卑微, 进言难有实际裨益。 小官尚且不能胜任, 贬谪夺职随时相随。 若有时运不将我弃, 我岂能自暴自弃? 陶渊明乐在不得志, 看我处境又有何疑? 暗自写信给周隐士, 归隐白云已有约期。
赏析:
这首五言古诗展现了诗人三十二岁时的精神困境与人生思考,具有三个显著特征:
一、早衰意象的自我剖白 开篇"鬓有八九丝"的早衰描写,既是生理状态的实录,更是诗人对仕途倦怠的心理投射。通过"非无官次第"与"身早衰"的矛盾并置,揭示出功名与健康的深层冲突。
二、朝堂图景的双重批判 诗中构建了生动的官场生态图:"贤俊若布棋"喻人才如棋子般被摆布,"朱紫相参差"以官服色彩象征等级森严。在"羽檄纵横驰"的政务繁忙中,诗人作为"监察官甚小"的无力感,构成对官僚体系的隐性批判。
三、陶潜精神的当代回响 结尾处用陶渊明"喜不遇"的典故,与"周隐士"的白云之约形成呼应。这种从"谴夺亦已随"的仕途危机到"得不自弃之"的自我调适,最终走向隐逸的精神轨迹,体现了中唐士人在政治困境中的典型心态。
全诗以自述体贯穿,在个人经历与时代背景的交织中,完成了从仕途失意到隐逸向往的心灵叙事,其价值在于真实记录了唐代中层文官的精神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