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元稹
孤剑锋刃涩,犹能神彩生。
有时雷雨过,暗吼阗阗声。
主人閟灵宝,畏作升天行。
淬砺当阳铁,刻为干镆名。
远求鸊鹈莹,同用玉匣盛。
颜色纵相类,利钝颇相倾。
雄为光电烻,雌但深泓澄。
龙怒有奇变,青蛇终不惊。
仙凤翠皇死,葳蕤光彩低。
非无鸳鸾侣,誓不同树栖。
飞驰岁云暮,感念雏在泥。
顾影不自暖,寄尔蟠桃鸡。
驯养岂无愧,类族安得齐。
愿言成羽翼,奋翅凌丹梯。
天骥失龙偶,三年常夜嘶。
哀缘喷风断,渴且含霜啼。
长恐绝遗类,不复蹑云霓。
非无駉駉者,鹤意不在鸡。
春来筋骨瘦,吊影心亦迷。
自此渥洼种,应生浊水泥。
《三叹》现代文译文:
一柄孤剑锋芒已钝, 却仍透着凛然神采。 雷雨过后偶然间, 剑匣中传来隐隐龙吟。 主人将它珍藏秘阁, 怕它真要化龙飞天。 当年淬炼当阳精铁, 刻下"干将莫邪"威名。 远求鸊鹈膏来开刃, 与玉匣同作珍藏。 两剑看似形制相仿, 锋芒却自有高低。 雄剑光若闪电, 雌剑静如深潭。 龙吟乍起风云变, 青蛇依旧安眠不惊。
仙凤翠羽凋零后, 华美光彩尽黯然。 不是没有鸾凤为伴, 却誓死不共栖一枝。 岁月飞驰近迟暮, 犹念雏凤陷污泥。 顾影自怜难取暖, 托你照看蟠桃鸡。 驯养家禽岂无憾? 终究难与凤凰比。 但愿能生双飞翼, 振翅直上九重梯。
天马失去神龙伴, 三年来夜夜悲鸣。 哀声随风撕裂云, 渴饮寒霜作泪啼。 总怕绝了神骏种, 再不能踏云登天。 并非没有良驹在, 仙鹤岂肯恋凡鸡? 春来瘦骨嶙峋立, 对影自照心茫然。 从此渥洼龙马种, 怕要沦落浊水中。
赏析:
诗人这首《三叹》以三组意象抒怀,展现了诗人对理想与现实落差的深沉慨叹。
第一段"剑叹"以双剑为喻,通过"光电烻"与"深泓澄"的对比,暗喻才士的不同境遇。"龙怒有奇变"四句更凸显了锋芒毕露者与韬光养晦者的命运差异。
第二段"凤叹"借凤凰意象,表达了诗人"誓不同树栖"的孤高品格。"飞驰岁云暮"以下六句,以"蟠桃鸡"反衬凤凰之志,流露出对现实处境的不甘与无奈。
第三段"骥叹"通过天马意象,抒写知音难觅的孤独。"三年常夜嘶"的细节描写,将怀才不遇之悲表现得淋漓尽致。结尾"渥洼种"应生浊水泥的预言,更是对人才埋没的沉痛控诉。
全诗运用"剑-凤-骥"三重意象递进,在"器物-禽鸟-兽类"的转换中,层层深入地展现了士人的精神困境。诗人以物喻志的笔法,既继承了楚辞的比兴传统,又融入了唐代咏物诗的精微观察,形成了沉郁顿挫的独特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