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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白居易
尘埃经小雨，地高倚长坡。
日西寺门外，景气含清和。
闲有老僧立，静无凡客过。
残莺意思尽，新叶阴凉多。
春去来几日，夏云忽嵯峨。
朝朝感时节，年鬓暗蹉跎。
胡为恋朝市，不去归烟萝。
青山寸步地，自问心如何。
空门与尘网：诗人《青龙寺早夏》中的精神困境
小雨初歇，尘埃落定。诗人站在青龙寺的高坡上，望着西沉的落日，写下这首《青龙寺早夏》。诗中"闲有老僧立，静无凡客过"的清净画面下，暗涌着诗人"胡为恋朝市，不去归烟萝"的自我诘问。这首表面闲适的山水诗，实则是诗人中年时期精神困境的深刻写照。
诗的前八句勾勒出一幅超然的禅境图卷。经雨的尘埃沉淀，高坡上的寺院更显清净。"日西寺门外，景气含清和"二句，以极简的笔触捕捉了初夏傍晚特有的澄明气象。老僧闲立，没有俗客打扰，残莺的啼声渐弱，新叶的阴凉渐浓——这些意象共同构建了一个与喧嚣尘世隔绝的修行空间。诗人在此展现了他对佛教清净境界的向往，这种向往在他中年后的诗作中愈发明显。
然而诗的后八句却突然转折，暴露出诗人内心的矛盾。"春去来几日，夏云忽嵯峨"，时节更迭之快，让诗人惊觉"年鬓暗蹉跎"。这种对时光流逝的焦虑，引出了全诗的核心矛盾："胡为恋朝市，不去归烟萝"。诗人在此直接拷问自己：为何还留恋官场，不归隐山林？这种自我诘问在中唐文人中颇具代表性，他们既向往佛道的超脱，又无法彻底放弃儒家的入世理想。
"青山寸步地，自问心如何"的结句尤为耐人寻味。表面看，诗人似乎在说归隐山林只是一步之遥，实则暗示着心理距离的遥远。这种"寸步天涯"的困境，正是诗人中年时期的真实写照。他一生在"兼济天下"与"独善其身"间摇摆，本诗中的矛盾发问，恰是其思想挣扎的艺术呈现。
与王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彻底超然不同，诗人始终无法完全割舍尘世。这种矛盾使他成为中唐士人的典型——他们既追求佛教的精神解脱，又难以摆脱儒家责任意识的羁绊。《青龙寺早夏》的价值，正在于它真实记录了这一代文人的精神困境。
当代读者面对这首诗时，或许会感到某种奇异的共鸣。在现代社会的快节奏中，我们同样经历着"朝朝感时节，年鬓暗蹉跎"的焦虑，同样面临着物质追求与精神自由的矛盾选择。诗人的自我诘问穿越千年，依然叩击着每个现代人的心灵：我们究竟为何留恋"朝市"，而不去追寻内心的"烟萝"？
《青龙寺早夏》的艺术魅力，正在于它将一个永恒的人生困境，凝结在初夏寺院的片刻宁静中。当我们跟随诗人的目光，从"残莺意思尽，新叶阴凉多"的景物，转向"自问心如何"的内心拷问时，诗歌便完成了从外在观察到内在自省的升华。这种升华，使得这首看似简单的写景诗，成为了解诗人精神世界的重要窗口，也为所有面临人生抉择的读者提供了一面映照心灵的明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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