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白居易
谢病卧东都,羸然一老夫。
孤单同伯道,迟暮过商瞿。
岂料鬓成雪,方看掌弄珠。
已衰宁望有,虽晚亦胜无。
兰入前春梦,桑悬昨日弧。
里闾多庆贺,亲戚共欢娱。
腻剃新胎发,香绷小绣襦。
玉芽开手爪,酥颗点肌肤。
弓冶将传汝,琴书勿坠吾。
未能知寿夭,何暇虑贤愚。
乳气初离壳,啼声渐变雏。
何时能反哺,供养白头乌。
【现代文译文】
我因病辞官闲居洛阳, 瘦弱憔悴一介老翁。 孤苦堪比无子的伯道, 迟暮之年更胜商瞿。 哪曾想双鬓已如霜雪, 今日才得见掌上明珠。 衰老之躯本不敢奢望, 虽来得晚却胜过虚无。 兰香入梦是前春愿景, 桑木悬弓是昨日庆贺。 邻里纷纷前来道喜, 亲朋同聚共享欢愉。 为你剃去柔软胎发, 裹上馨香绣花襁褓。 嫩如白玉的小手微张, 肌肤缀着酥酪般胎脂。 祖传的冶弓技艺将授你, 莫要让琴书家学荒废。 此刻哪管寿命长短, 更无心计较聪慧愚钝。 乳香犹存的稚子初离母怀, 啼声渐转显出雏凤清音。 不知何时能见你反哺, 奉养我这白发老乌。
【原创赏析】
这首五言排律展现了诗人晚年得子的复杂心绪,以质朴语言勾勒出生命轮回的动人图景。
一、迟暮生命的双重咏叹 开篇"谢病卧东都"六句构成沉郁底色,用伯道无嗣、商瞿晚得的典故,凸显五十八岁得子的意外之喜。"岂料鬓成雪"与"方看掌弄珠"形成强烈时空对照,雪鬓与珠掌的意象碰撞中,迸发出生命奇迹的震撼。
二、民俗画卷中的新生礼赞 "兰入前春梦"以下八句铺陈生育民俗:桑弧悬门(生男标志)、剃胎发、绣襁褓等细节,玉芽、酥颗的比喻既显婴孩娇嫩,又暗含"掌上明珠"的珍视。邻里庆贺的喧闹与"香绷小绣襦"的静谧相映,展现世俗生活的温度。
三、家学传承的生命哲思 "弓冶将传汝"四句显露诗人矛盾心态:既急欲传授家学,又用"未能知寿夭"自解。这种看似洒脱实则深沉的父爱,在"乳气初离壳"的嗅觉与"啼声渐变雏"的听觉描写中愈显真切。
四、反哺意象的深远寄托 结句"白头乌"化用慈乌反哺典故,将个人喜悦升华为生命轮回的哲思。全诗在"衰"与"生"、"迟"与"育"的辩证中,完成对生命韧性的礼赞,体现诗人晚期诗歌"言浅思深"的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