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韩愈
淮水出桐柏,山东驰遥遥千里不能休;淝水出其侧,
不能千里百里入淮流。寿州属县有安丰,
唐贞元时县人董生召南隐居行义于其中。刺史不能荐,
天子不闻名声。爵禄不及门,门外惟有吏,
日来征租更索钱。嗟哉董生朝出耕夜归读古人书,
尽日不得息。或山而樵,或水而渔。入厨具甘旨,
上堂问起居。父母不戚戚,妻子不咨咨。嗟哉董生孝且慈,
人不识,惟有天翁知,生祥下瑞无时期。家有狗乳出求食,
鸡来哺其儿。啄啄庭中拾虫蚁,哺之不食鸣声悲。
彷徨踯躅久不去,以翼来覆待狗归。嗟哉董生,谁将与俦?
时之人,夫妻相虐,兄弟为雠。食君之禄,而令父母愁。
亦独何心,嗟哉董生无与俦。
《隐德颂:诗人笔下的董召南精神图谱》
赏析: 诗人此诗以"嗟哉"为情感基调,构建了一幅乱世中的道德图腾。开篇以淮水、淝水的自然流向隐喻董生不合流俗的生命轨迹,地理空间的铺陈暗含道德空间的对比。诗中三处"嗟哉"形成情感递进:首叹其勤勉,次赞其孝慈,终彰其孤高。最精妙处在于"鸡哺狗崽"的细节描写,以禽兽之仁反衬人伦之恶,使董生的道德光辉具有了宇宙性的象征意义。诗人通过董生这一"道德绝对者"的形象,对中唐时期的价值崩塌进行了尖锐批判。
现代文译文: 桐柏山涌出的淮水,奔流千里从不停歇; 淝水在它身侧流淌,却走不到百里就汇入洪流。 寿州安丰县境内,贞元年间有位董召南, 隐居乡里躬行仁义。刺史不曾举荐, 天子未闻其名。爵禄从不光顾家门, 唯有税吏日日催租要钱。
可叹董生啊!晨起耕作夜读经典, 终日不得闲暇。时而上山砍柴, 时而临水捕鱼。下厨备好美味羹汤, 堂前恭敬问安。父母无忧无虑, 妻儿毫无怨言。可叹董生啊! 如此孝慈竟无人知晓, 唯有苍天明鉴,祥瑞何时降临都不意外。
看那家中的母狗外出觅食, 母鸡竟来哺育幼犬。 在院中啄食虫蚁喂养小狗, 幼犬不食便发出哀鸣。 徘徊不肯离去, 展开羽翼为幼犬遮寒, 静待母狗归来。
可叹董生啊!谁能与你比肩? 当世之人,夫妻相残, 兄弟成仇。享受朝廷俸禄, 却让父母忧愁。这究竟是何心肠? 可叹董生啊!你注定孤独无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