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王世贞
忉怛赴家难,仓皇纳符节。
露宿寄杪蝉,水征委波叶。
伏阙将上章,微诚希见雪。
沧溟浩茫茫,精卫日衔血。
蝼蚁悲原土,虎豹守天闑。
次且夷门里,冀与侯氏诀。
河岳变须臾,风云走飘瞥。
岂乏长者过,蓬蒿掩其辙。
乃知洗颍意,惧贻焚山孽。
同隐复异悰,含辛当谁说。
这首诗写诗人去求见侯氏不遇的情景。当时宦官当权,忠臣义士为阉党所害,四海非人,国步榛,他往来吴门(今江苏苏州)之际,当然在“忍泣而按歌”之中。这种满腹的愤懑之情、郁郁不乐的心绪从何处表现出来,不遇到知己便如骨鲠在喉。虽然有点憋气,他仍设法上章告急,企望转达天子之听。但其计划还未实现,“草书”早成,《三生传》则时焉能?思想压力确实是很大很大的。“汪汪大海情如此”,大有蓄泄待尽之状。“仓皇寄一节”,不知所措的潦倒形象很感人。“精卫衔血”“欲往何出兮阻修”可能揭示诗人肝胆均碧的内心。整首诗对于直抒心境和造境渲染十分高妙,它的特色表现在哪些方面呢?
诗的发端便令人叫绝,用的是落笔入空的声调。说自己由于怕家庭遭到祸害而匆促逃离京城;后来为官虽能慎重地取出符节做往来行使的凭证;但是在一夜之间便逢骤雨和涨水被阻,狼狈到要向宿于枯树巅或暂借浮桥的枕簟栖身;何况乘传中途而在吴江沿岸考察灾情。到了旅途那样颠沛流离而日暮,随身的东西不得不统统抛舍不管。“望河桥”不能通行于是想到必须越过大阻小别的宫城到另一河边,走京杭大运河两岸前来是无可奈何之事;这是一篇总冒。一落尾,“流飘浮鸥”“骖鉟异类”只是指出当前的具体形象、用以安慰对方(友人),在宽泛地写了京中纷乱之状况和自身的苦境之后自然收转到想借《三生传》派人赴天津问候汪氏的具体愿望和意图上。王世贞如此曲折深婉地直抒胸怀(到末尾方露出对汪氏字太函)而出之以清词丽句地描绘与自己和汪氏有着深情厚谊而国家危难万分的各种窘状之后向友人恳切相劝一定要雪急章以通“冤”,用心之殷是不难体会出来的。所以古人论诗能妙在曲折含蓄处(语详袁枚《补注》)可谓会心人一笑了。
章法讲求大起大落,用笔贵在突兀沉郁而富于变化。如文章开头说自己由于家庭难赴而仓皇出京,这已见得有些狼狈不堪了;接着又说自己乘传沿途考察灾情,这更见得是一路风尘而颠沛流离了;再接下去又说自己“望河桥”不能通行而必须越过宫城到另一河边去,这又见得是愈来愈走投无路了;直到最后才点出是去天津问候汪氏并设法派人送信去京中,这才见得稍有转机了。然而这又是何等的含蓄而曲折了!
这首诗的用韵也极有特色。五、六两句和末二句用了上声的语调,这种声调最能表现深重的悲感。而且上声与去声交错运用,又形成抑扬顿挫的效果。古人称谓诗中叠字运用得好的为“双声”,称谓诗中倒互着使双声得以合辙交应而又掩去了为“隐双”,这就是出之惟嫌其太略及似后先遮掩不舍而后委宛钩折才好(《弇州山人诗法评))、编修海潮句也有变潜动、升降协句为敛结绵密、悠扬宕折之妙的特点。“河岳/变/须臾”以山川岳河等状其惊变之速,“同隐/复异悰”则形容和点明友情的深挚与“含辛/当谁说”之无从申诉。两联同用双声字、押韵字、深悲激切而富于韵致。“沧溟浩浩”、“洗颍”、犹如“苍苍茫茫”、“凄凄切切”有急管劲节、抑扬抗绝之致感人心脾,历来读来只觉余味无穷。
王世贞此诗的特色还表现在善于用典上。如“露宿”、“水征”、“沧溟”、“精卫衔血”、“河岳变须臾”等都是典故入诗;“同隐”则用伯夷叔齐不食周粟事;“洗颍”则用老莱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