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张耒
有屋可以读书,有竹可以忘忧。
采庭之菊香有馀,烹园之蔬甘且柔。
贤哉二子,又复何求。
鬼不尔责,人不尔仇。
沽酒可饮,江鱼可羞。
又安用列鼎食珍,佩印封侯。
我居柯西,相隔一里,可以杖履朝往而夕游。
必未厌我乞醯与借马,但只恐勤君赤脚与露头。
不然将吾颜子箪食瓢饮屡空之乐,又欲翻董生清明玉杯繁露之春秋。
《贻潘邠老》现代文译文:
有间茅屋可供读书,几丛翠竹能解烦忧。采摘院中菊花香气盈袖,烹煮园里菜蔬甘美柔嫩。贤德的两位君子啊,人生还求什么更多?鬼神不会责备你们,世人也不会与你们结仇。买来浊酒可以畅饮,捞得江鱼堪作佳肴。又何须追求列鼎而食的珍馐,佩戴官印封侯拜相?我住在柯山西侧,相距不过一里路程,拄着竹杖穿着草鞋,早晚都能往来同游。想必你不会嫌弃我来借醋借马,只担心劳你赤脚披发匆忙相迎。若不然,我愿与你共享颜回箪食瓢饮的清贫之乐,又向往像董仲舒那样,在清明时节手持玉杯,细品《春秋》精微如繁露般深奥的哲思。
赏析:
诗人这首赠友诗以白描手法勾勒出宋代文人的隐逸生活图景,展现了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思想内涵:
一、生活美学的诗意呈现 诗人通过"屋-竹-菊-蔬"的意象组合,构建出简朴而高雅的生活空间。其中"采庭之菊"与"烹园之蔬"的并置,将精神追求(菊)与物质需求(蔬)完美融合,形成"甘且柔"的生命体验。这种对日常生活的审美化处理,体现了宋人"即凡而圣"的生活哲学。
二、双重否定中的价值选择 诗中连续使用"不尔责""不尔仇""安用"等否定句式,形成强烈的价值批判。通过否定权贵生活(列鼎佩印)与肯定清贫乐趣(沽酒江鱼)的对比,完成对主流价值体系的解构。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鬼不责人不仇"的表述,暗含对政治风险的规避智慧。
三、空间叙事中的友情书写 "柯西一里"的地理标注极具现场感,将抽象的情谊具象为可丈量的空间距离。"杖履朝往夕游"的描写,以动态的行走意象打破静态的居所概念,使友情呈现出流动的生命力。而"乞醯借马"的生活细节,更见交往的亲密无间。
四、思想光谱的多元折射 尾联巧妙并置颜回与董仲舒两种思想传统:前者代表安贫乐道的儒家心性修养,后者象征经世致用的春秋大义。这种看似矛盾的价值并置,恰恰反映了北宋文人既追求内在超越又不忘外在事功的复杂心态。
全诗语言看似平淡,实则在"箪食瓢饮"与"玉杯繁露"的意象碰撞中,完成了对士人精神世界的立体塑造。诗人以日常生活为经,以思想对话为纬,织就了一幅北宋文人生活的精美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