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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张耒
世人怪韩生,画马身苦肥。干宁忍不画骥骨,当时厩马君未知。开元太平国无事,战马卷甲饱不骑。玉关橐驼通万里,长安第宅连诸姨。笙歌锦绣遍一国,六龙长闲空食粟。霜甜秋草沙苑游,日暖春波谓川浴。脽圆腰稳目生光,细尾丰膺毛帖肉。珠鞍玉镫骄不行,岂有尘埃侵四足。韩生丹青写天厩,磊落万龙无一瘦。岂知车下骨如墙,饥食草根刺伤口。君家古图才半身,千里腾骧已有神。回身侧顾不无意,剪鬃络头嗟失真。君不见太宗战马拳腹毛,身骑此马缚群豪。龙虎精神金鼓气,岂有闲地供脂膏。至令画图快胸臆,想见虬须亲破贼。那知但爱厩中肥,渔阳筋脚蹄如石。神驹入水随烟云,蜀山石路无行人。六骥悲鸣足流血,骑骡遗事一酸辛。
《肥马图里的盛世隐忧》
诗人这首题画诗以韩干画马为引,层层剥开盛唐表象下的精神危机。诗人以"肥马"意象贯穿全篇,开篇即以"世人怪韩生"的争议切入,实则暗藏机锋。那些圆润饱满的御厩马匹,在珠鞍玉镫的装点下,"细尾丰膺毛帖肉",恰似开元盛世锦绣堆里的贵族,在"笙歌锦绣遍一国"中消磨了血性。
诗中巧妙运用双重镜像:画中之马肥硕温顺,对应着现实战马"饥食草根刺伤口"的惨状;太宗时期的战马"拳腹毛"充满龙虎精神,反衬当下马匹养尊处优的颓靡。这种对比直指王朝精神内核的蜕变,当战马变成装饰品,"六龙长闲空食粟"的安逸必然导致"渔阳筋脚蹄如石"的危机。
最耐人寻味的是结尾的时空跳跃,"神驹入水随烟云"的幻灭感与"六骥悲鸣足流血"的残酷现实形成强烈反差。诗人通过马匹形象的嬗变,完成对北宋社会隐患的预警,那些被剪鬃络头驯化的不仅是马匹,更是一个时代逐渐消退的尚武精神。在赏画题咏的表象下,暗含着士大夫对国运的深沉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