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张耒
敦复想为诗,目见无全牛。
天工忌其才,小邑使拘囚。
漫涂以尘埃,讼讯群啾啾。
尚于纷纭中,逸兴时奔流。
不知谁使之,瞥尔为南游。
骅骝解其絷,鹰隼脱于鞴。
山川困搜罗,风月遭嘲咻。
举手聊探之,纵横烂琳璆。
不有同行人,更歌而迭酬。
天应悯子劳,久苦暂使休。
奈何少纵之,一放不可收。
归来见我喜,逸气凌高秋。
我窃不自量,妄将挟甚辀。
心知不可追,子幸为我留。
君方严旗幢,我亦戒戈矛。
将图诘朝见,百败非予羞。
《赠敦复》现代文译文:
敦复君欲作诗时,目光如炬见精微。 天公妒他才情高,困居小县作囚徒。 尘埃满身无人识,讼庭嘈杂似鸟啼。 却在纷扰尘世里,诗兴奔涌如江流。 不知谁人暗相助,忽然南游得自由。 骏马挣脱金络头,雄鹰飞出皮臂鞲。 搜尽山川为诗句,风月入笔任嘲讴。 信手拈来皆珠玉,纵横文采耀琼玖。 若无同道相唱和,便自吟咏乐悠悠。 上天怜君久劳苦,暂许休憩解烦忧。 岂料稍纵诗情发,如洪决堤不可收。 归来见我神采扬,意气直上九重秋。 我自不量欲比肩,妄图同驾并驱游。 明知难追君才思,幸君为我稍停留。 君正整肃诗旌旗,我亦磨砺文戈矛。 相约明朝再论剑,百败不羞志未休。
赏析:
这首赠诗展现了诗人对友人敦复诗才的由衷赞叹,全诗可分为三个层次:
第一层(前八句)以"天工忌其才"起笔,写敦复在小县为官的困顿处境。用"目见无全牛"的典故,暗喻其洞察秋毫的诗才,却被尘俗公务所困,在"讼讯群啾啾"的官场中仍保持"逸兴时奔流"的创作激情。
第二层("不知谁使之"至"一放不可收")描写敦复南游时的创作盛况。连用"骅骝解絷"、"鹰隼脱鞴"两个比喻,展现其诗情释放的畅快。"山川困搜罗"等句写其采撷天地精华的创作状态,"纵横烂琳璆"则盛赞其诗作如美玉生辉。
第三层(最后十二句)转入诗人自我剖白。以"逸气凌高秋"勾勒敦复归来时的神采,继而表达自己"妄将挟甚辀"的追随之志。结尾"百败非予羞"的宣言,既显谦逊,又见执着,构成全诗最动人的文人相惜之情。
艺术上,此诗善用对比手法:困顿与奔放、束缚与自由、尘俗与诗心,在跌宕转折中完成对诗人形象的塑造。比喻新颖贴切,如以"骅骝"、"鹰隼"喻诗情,以"旗幢"、"戈矛"喻诗艺切磋,体现了宋诗以文为诗的特点。全篇气势酣畅,在赞叹他人中寄寓自己的艺术追求,堪称宋代赠答诗中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