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 庄子
庄周家贫,故往贷粟于监河侯。
监河侯曰:“诺我将得邑金将贷子三百金可乎?”庄周忿然作色,曰“周昨来,有中道而呼者,周顾视车辙,中有鲋鱼焉。
周问之曰:‘鲋鱼来,子何为者邪?’对曰:‘我东海之波臣也。
君岂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周曰:‘诺,我且南游吴、越之王,激西江之水而迎子,可乎?’鲋鱼忿然作色曰:‘吾失吾常与,我无所处。
吾得斗升之水然活耳。
君乃言此,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
《涸辙之鲋》现代文译文:
庄周家境贫寒,于是去向监河侯借粮。监河侯说:"好啊,等我收到封地的赋税后,借给你三百金,可以吗?"庄周顿时脸色一变,愤然说道:"我昨天来时,半路上听见有呼喊声。我回头看见车辙里,有条鲫鱼。我问它:'鲫鱼啊,你在这里做什么?'它回答:'我是东海的水族臣民。您可有一斗半升的水救活我吗?'我说:'好啊,我将去南方游说吴越的君王,引西江的水来迎接你,可以吗?'鲫鱼勃然变色道:'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水,无处安身。我只要一斗半升的水就能活命。你却说这样的话,还不如早点到干鱼铺子里找我呢!'"
原创赏析:
这则寓言以"涸辙之鲋"的意象,辛辣讽刺了统治者虚伪的承诺。诗人通过三层递进的叙事结构,展现了深刻的生存哲学:
第一层是现实困境。诗人家贫借粮,监河侯空许"三百金"的承诺,如同画饼充饥。这种"远水不解近渴"的虚伪,正是权力者惯用的敷衍伎俩。
第二层是寓言本体。车辙中的鲫鱼象征急需救助的弱者,"斗升之水"与"西江之水"形成强烈对比。诗人刻意将监河侯的托词移植到鱼的故事中,让虚伪承诺的荒谬性暴露无遗。
第三层是哲学启示。"枯鱼之肆"的结局暗示:脱离实际的宏大许诺,本质上是见死不救。这揭示了道家"道法自然"的核心思想——真正的仁爱是解决当下的切实需求,而非空谈遥远的理想。
文中"忿然作色"的重复出现,强化了受助者的愤怒与绝望。诗人用鱼的口吻说出"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既是对统治者的控诉,也暗含对生命脆弱性的悲悯。这种以寓言解构权力的叙事方式,成为后世批判文学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