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周密
丁卯七月既望,余偕同志放舟邀凉于三汇之交,远修太白采石、坡仙赤壁数百年故事,游兴甚逸。余尝赋诗三百言以纪清适。坐客和篇交属,意殊快也。越明年秋,复寻前盟于白荷凉月间。风露浩然,毛发森爽,遂命苍头奴横小笛于舵尾,作悠扬杳渺之声,使人真有乘杳飞举想也。举白尽醉,继以浩歌。
清溪数点芙蓉雨,苹飙泛凉吟艗。洗玉空明,浮珠沆瀣,人静籁沉波息。仙潢咫尺。想翠宇琼楼,有人相忆。天上人间,未知今夕是何夕。
此生此夜此景,自仙翁去后,清致谁识?散发吟商,簪花弄水,谁伴凉宵横笛?流年暗惜。怕一夕西风,井梧吹碧。底事闲愁,醉歌浮大白。
《齐天乐·清溪数点芙蓉雨》赏析
这首词作于南宋灭亡前夕,诗人与友人泛舟三江口,追慕李白、苏轼遗风而作。上阕"清溪数点芙蓉雨"七字便勾勒出江南初秋的朦胧意境,雨打芙蓉的细碎声响与苹风送凉的触感交织,营造出空灵澄澈的天地。"洗玉空明"三句以水月交辉之景暗喻时局,表面写波平浪静,实则暗涌着词人对山河将倾的隐忧。
下阕"仙潢咫尺"陡转,将视线从人间引向琼楼玉宇。诗人效仿苏轼"不知天上宫阙"的句式,却注入更深的迷茫——在蒙古铁骑南下的阴影中,词人已分不清今夕何夕。结尾"醉歌浮大白"看似豪放,实则是以醉态掩饰对"井梧吹碧"的恐惧,那随时可能到来的西风,正是席卷江南的战争阴云。
现代文译文: 清溪上零落着芙蓉细雨,浮萍间的凉风轻推吟游的小舟。月光如水洗净天地,夜露如珠悬浮半空,万籁俱寂水波不兴。仙境仿佛触手可及。想那碧玉楼台中,定有人正将我们惦记。天上人间恍惚交错,竟辨不清今夜是何年何夕。
这般人生、这般夜色、这般景致,自从苏仙逝去,还有谁能领会其中清韵?披发吟唱商调古曲,鬓插芙蓉戏弄流水,这清凉夜谁能与我笛声相和?暗自叹息光阴流逝。只怕一夜西风骤起,井边梧桐就要褪尽碧色。为何平白涌起愁绪?且将满腔惆怅化作醉后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