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韦应物
豺虎犯天纲,升平无内备。
长驱阴山卒,略践三河地。
张侯本忠烈,济世有深智。
坚壁梁宋间,远筹吴楚利。
穷年方绝输,邻援皆携贰。
使者哭其庭,救兵终不至。
重围虽可越,藩翰谅难弃。
饥喉待危巢,悬命中路坠。
甘从锋刃毙,莫夺坚贞志。
宿将降贼庭,儒生独全义。
空城唯白骨,同往无贱贵。
哀哉岂独今,千载当歔欷。
《睢阳感怀》现代文译文:
豺狼般的叛军践踏天朝纲纪,太平岁月里朝廷竟无戒备。胡兵长驱直入横扫阴山驻军,肆意蹂躏三河富庶之地。张巡将军生来忠勇刚烈,匡扶社稷更有超凡智慧。在梁宋之地筑起坚固防线,运筹帷幄兼顾吴楚安危。整年苦战粮道终被切断,邻近援军却都心怀异志。求援使者在庭前痛哭流涕,期盼的救兵始终未能赴援。纵然可以突围求得生机,守护疆土的重任岂能抛弃?饥饿的将士死守危城,最终在征程中途壮烈殉国。甘愿迎着刀锋慷慨赴死,绝不改变忠贞的意志。那些老将纷纷投降敌营,唯有读书人坚守大义。空荡城池只余森森白骨,赴死者何曾分贵贱高低。这般悲怆岂止今日如此,千年之后仍教人泪落沾衣。
原创赏析:
这首叙事长诗以安史之乱中睢阳保卫战为背景,通过三个层次展现了震撼人心的历史悲剧。开篇"豺虎犯天纲"六句如疾风骤雨,用"长驱""略践"等动态词汇勾勒出叛军势如破竹的攻势,与"无内备"形成强烈反差,暗含对朝廷昏聩的批判。
中间十二句聚焦张巡守城事迹,"坚壁""远筹"展现其战略智慧,"使者哭其庭"等细节描写极具画面感。诗人特别突出"甘从锋刃毙"的决绝,与"宿将降贼庭"形成忠奸对比,其中"儒生独全义"句堪称诗眼,颠覆了文人柔弱的传统形象。
结尾"空城唯白骨"四句将镜头拉远,白骨累累的空城意象与"无贱贵"的平等死亡,升华出超越时代的悲悯情怀。末句"千载当歔欷"以历史纵深感作结,使个人咏叹升华为永恒的人类悲歌。
诗人运用史家笔法纪事,又注入诗人情思,在叙事中穿插"哀哉""歔欷"等感叹词,形成沉郁顿挫的节奏。全诗最动人处在于将个体命运置于宏大历史中观照,既歌颂忠烈,又对战争本质进行深刻反思,展现出盛唐向中唐过渡时期诗歌特有的思想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