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黄遵宪
芝山宫殿剩丰碑,摇动春风见菟葵。
二百余藩齐洒涕,不堪哀诵《式微》诗。
日本杂事诗其二十九
废基又见岁如何?瓦屋红羊力未多。 螺髻街宽侵晓占,蓬莱宫闭隔云过。 刘琨屡北群儿醉,伯雍判言盛化合。 罢拍春鞍问芳草,累累疑冢莫歔唏!
遍查四海想无此山川,却有华风此地传。 只怪高皇初创业,竟遗诸将抚全边。 至今空国称藩服,无复名王泣汉使。 一例黄金销不彻,长门夜夜生悲风。
芝山宫殿旧丰碑,一片春风草木稀。 鼓舌贪名二十载,骊歌纵得与谁期。 桓景关心非暮岁,祢衡身世信寒薇。 招来一部归椎髻,或助丰茸但说为。
全诗的意思是从自然写到人事的演变。“春风”“桐花”,联系对“芝山宫殿”的描写,正是写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但诗人的笔锋一转,“二百余藩齐洒泪”,二百多个属国都来为日本天皇之死洒泪,这是写人事的演变。“不堪哀诵《式微》诗”,诗人用《诗经·邶风·式微》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悲哀。这既是对亡国的悲哀,也是对民族耻辱的悲哀。诗人对日本历史上的这一重大事件,表达了深深的哀思。
黄遵宪在《日本杂事诗》的序中说:“余游日本,为《日本杂事诗》二百首。”此诗以“芝山宫殿”开端,以“长门夜夜生悲风”收束,中间写人事的演变,完整地体现了诗人的写作意图。全诗沉郁苍凉,发人深省。
诗的前四句描绘了一幅废基败落的景象。“芝山宫殿”即指日本平安朝皇室旧址。“春风”“桐花”是春天的象征,在春天里草木欣欣向荣,本该是人间最美好的时节,然而这里的宫殿却已成废墟。“见菟葵”三句,写宫殿中杂草丛生,荒凉破败。此处“葵”字用得极妙,“葵”在古代为忠孝的象征,今见葵菜杂草般丛生,正是忠烈既死,国土无主之象,倍增凄凉。此四句虽写废境败物,但忠义之骨却跃然纸上。次四句则是从人事方面着笔。“二百余藩”点明上文“芝山宫殿”的历史积淀,“齐洒泪”“哀诵《式微》”不仅使全诗主题得到深化,而且更加动人。《式微》的底韵,体现了中华儿女淳厚的民族情感和巨大的民族凝聚力。“铜雀台”、“汉家使者”,遥遥相映,其寓意更深广。“桓景”四句写前事之变和自身之遇,情真意切。颔联出句暗用“世异时移”“山河变色”典故,对句暗用黄遵宪削职归来之作《莺歌次和汤西崖先生原韵》“黄金世界归鸿号”意;“关心”二句则用“阮籍途穷”“仲宣漫仕”典故,抒发自己境遇悲惨、有志难展之叹。诗人以阮步兵自比,心中的沉痛更可见出。
此诗虽为七律,但中间两联都用了大量典故和历史传说入诗,这是前代诗歌中少见的。这样写的好处是能够古事今用、借史证情,极好地表现了诗人深沉悲壮的情感和深沉博大的思想。
此诗的主题是对历史的回顾和对未来的展望,因此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就成为诗歌中不可缺少的成分。但诗人并不满足于对历史事件的简单陈述和对历史人物的简单赞颂,而是通过丰富的想象和深情的笔墨将历史与现实、古人和自己有机地结合起来,使历史事件和人物成为表达诗人思想感情的载体。例如“只怪高皇初创业”句中的“高皇”指中国传说中的帝王高皇帝刘邦,“刘琨屡北群儿醉”则暗指作者与清朝的反动统治者矛盾不可调和;“招来一部归椎髻”句中的“椎髻”是苗、瑶、壮、彝等族人的发型,这里指日本人。“谁解哀时赋新篇”,既表现出诗人对日本人民的深厚感情和对日本民族文化的珍视,也表现出诗人自己强烈的民族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