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艾性夫
画兰重补纸床屏,支石横眠道气清。
杜宇不啼春一半,落花如梦雨三更。
老心暗觅余年健,万感偏从静夜生。
最忆宝莲山下月,照人扶醉听吹笙。
这首七律在赏画之中带有修道行释意,做朦胧月色一般素朴亲切。失街不当死于是非之外,却是人天众生的欢喜因缘。通篇读来像是梦话一般,没有丝毫粘滞,像无目的漫游于云水之间的闲散行脚汉。这正是诗的作法中所谓的神韵。
首联中的“重补纸床屏”,“补”字很有意味。联想到人之爱惜一切有情之物,若保护一个婴儿般地予以爱护。也许别无其他什么用意,只是想仿效张翰见菰莱,莼羹而起乡思那样借画中兰草以寓怀。此种卧榻之侧有兰香之草似乎的确是一件雅事。“支石横眠”,便是席地而卧的意思,得山水之清气。与宋代诗人艾性夫“枕上”之句“枕簟溪堂冷欲秋,星明不寐月溪幽”所写之情景相同。“重补”云云不仅表达了对画中兰草的喜爱之情,而且隐喻着一种安逸闲适、自在自得的生活方式。
颔联中“杜宇不啼春一半”,出自杜甫《喜闻官军已临贼境二十韵》诗:“谷口来相访,因声杜宇啼。……寄愁天上听,毕谍雾间啼。”艾性夫借以表达对春天的怀念和对战乱的痛恨。“落花如梦雨三更”,则化用李商隐《锦瑟》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及秦观《江城子》词:“春去也,落花狼藉。更点缀。”之意境。“三更”是时间概念,古人计时多用笼统字,“夜半”也是“三更”。这里用“如梦”两字将它一笔带过,涵有许多的遐想,轻纱薄雾般的缥缈感即由此生。其实眼前的这幅画屏在含蕴的境界之上增添了一层诗情和朦胧的美感,如果是联系画看,则在精神之外复于幽畅之中赏出墨外之趣,两者并不冲突,这是一种内涵较为丰富的美。
颈联中的“老心暗觅余年健”,从表面意思上看是诗人寻求长生不老之药以强身健体,但深层的含义则是诗人对于人生的思考和感悟。“万感偏从静夜生”,这里的“万感”应是指因对人生、世事、历史、政治等等的思考而产生的种种感慨,颇有一点儒家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与道家所言之得清静闲雅与返璞归真的交错内涵。整个晚上彻头彻尾冥思苦想些家事、国事、天下事的人们本来就很疲劳、痛苦,“静夜思”是将本来应该是无比清晰温馨的入眠好时光在头脑中扭曲变形了。“偏”字更使得这种扭曲变形带有一种酸楚和无奈的味道来。此句还含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思,不随波逐流与人同醉,在消极中表现出了无奈的叛逆精神。
尾联“最忆宝莲山下月,照人扶醉听吹笙”,承上而来带有一些寄托。“最忆”未必是真,“照人扶醉听吹笙”却是美好之极。可是若非具有深挚的人生体验是断然写不出这样的诗句来的。“听吹笙”或可解为梦中所闻或是酒醒后所作的记述。这一句又含有许多复杂的滋味。“山高水阔人何处?”这里还有一种韵味可让人玩味:假如故人就在此地遇着了呢?美好的生活大概总是让人梦寐以求的吧!这句充满了美好、神往、悲凉和无尽的哀思,意蕴颇具立体感。艾性夫受当时风尚的影响而创作了这样一首诗,其情其思都是十分真切感人的。
现代译文:
重新添色增补纸作的床屏,倚着假山横卧体态清幽。杜鹃声中春天过去一半,三更落花如梦雨洒心头。岁月不饶心情寻求健法,静夜深沉感触纷至踏来。宝莲山下明月最为难忘,明月照人扶着醉意听乐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