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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刘基
邯郸有才人，艳色如朝霞。嫁作厮养妇，云鬓埋泥沙。忆昔赵王全盛日，夜夜绮筵张宝瑟。中山美酒盈羽觞，一笑黄金满千镒。繁华过眼如转蓬，故宫禾黍秋芃芃。明珠白璧走函谷，坠簪遗珥空悲风。人生最苦是衰老，白首无归向谁道。荜门夜永月光寒，卧听骀驽龁枯草。
刘基这首《邯郸才人嫁为厮养卒妇》是他诸作中的独特一格。通过对“才人”“女工”坎坷命运与悲剧人生与其出身生活的村落遭际，描写古代生活在战乱期间的女人这一惨状及感受来体现出生活的无常、命运的冷酷和人的微渺。“邯郸有才人，艳色如朝霞。”开篇两句就活画出一位光彩照人、如朝霞满天的美妇人形象。她容貌艳丽，光彩照人，堪与初升的朝霞相媲美。然而朝霞尽管绚丽无比，却只能在短暂的早晨出现，随之而来的便是光色皆无的白天和漫长的黑夜。这位“才人”也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刚嫁给一个地位很低的厮养卒为妻，便被夫婿重新整装投入兵营去了。她虽曾贵为“才人”，但无奈低贱夫婿无法养家，所以“云鬓埋泥沙”。云鬓如泥沙般污浊不堪，那曾光彩照人的“才人”再也不复存在。
颔联继续写她的遭遇。“忆昔”两句是写她昔日的富贵奢华生活。上句用赵王宴乐无度的典故，下句写酒宴上的酒菜珍美，酬酢往来。“千金镒”夸张其富豪。接着诗人笔锋一转，在诗的境界中突兀而起两个生硬突兀的句子：“繁华过眼如转蓬。”这两句是说：好景不长，繁华富贵转眼即逝，如同飞转的蓬草一样，身不由己，飘忽不定。这是对赵王宫中奢靡生活的最恰当的评价。“秋风”二句是写赵亡国破后，“才人”所嫁的厮养卒家破人亡的凄凉生活。“函谷”二句写其夫出征后厮养卒家的清寒生活。“鹑首”二句是此诗的点睛之笔，也是对厮养卒家的最高评价。诗中借用“鹑首”典故表示：即使当年金簪玉璧掉落荒野被人拾去，风吹坠钗遗珥在疾风中摇摆零落，也会使人产生无限悲感。而今这位“才人”却只能向风洒泪了。
颈联诗人对“才人”作了最无情的刻画。这一联表现了诗人对“才人”身世的无限同情。诗人用“人生最苦是衰老”来形容这位被侮辱被损害的女人，可见诗人对她的同情是多么深切。这位“白首”妇人面对生活的坎坷艰辛和无穷的悲痛，又有谁能向她伸出援助之手呢？
尾联写她住处的凄凉景象：在寒光闪闪的月光下，“才人”卧听马嘶声。这嘶声也许不是什么好消息，可能预兆着战争与生活的再度艰难。这里，刘基所赋予“荜门”的意象十分简陋：月光寒冷、马嘶不住、灯火阑珊、一切静止，这样通过强烈反衬而形成的极度感伤的感觉尤为鲜明。“夜永月光寒”，一个“永”字渲染了夜之深和寒之久。“卧听”，是自尽其事之辞：是被动地听还是主动地卧呢？其中的滋味则需要自己体味。其实这种局面是无法逃避的。到这时候不仅生活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开门蓬窗”、“稼穑艰难”将成为妇人的主旋律。“月光”“风雷”，意象的光秃则表现了一个心理现实，深觉苦难的包围，更感到生活的冷酷无情。
这首诗语言质朴自然，不刻意追求华丽词藻，也不借用典故来曲折地表达意旨。诗中运用了对比、反衬的手法：以“才人”昔日的繁华与今日的凄凉对比；以“才人”今日的云鬓埋泥沙与昔日的美姿容反衬；以清歌妙舞、绮筵盛宴与“禾黍秋风”、“卧听马嘶”反衬；以“金碧鳞鳞”与“灯火阑珊”、“筚门蓬户”、“卧听马嘶”对比。诗人在写诗艺术上的精益求精于此可见一斑。
全诗意境悲凉哀怨而深广，形象丰满而鲜明。诗人通过对一位古代美妇人生平及命运的叙述与刻画，表达了自己对不幸妇女的深切同情以及对社会现实的愤慨不平之情。这种借他人酒杯浇胸中块垒的方式，使诗歌具有了更深刻的社会意义和感人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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