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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刘基
东陵侯既废，过司马季主而卜焉。季主曰：“君侯何卜也？”东陵侯曰：“久卧者思起，久蛰者思启，久懑者思嚏。吾闻之蓄极则泄，閟极则达。热极则风，壅极则通。一冬一春，靡屈不伸，一起一伏，无往不复。仆窃有疑，愿受教焉。”季主曰：“若是，则君侯已喻之矣，又何卜为？”东陵侯曰：“仆未究其奥也，愿先生卒教之。”季主乃言曰：“呜呼！天道何亲？惟德之亲；鬼神何灵？因人而灵。夫蓍，枯草也；龟，枯骨也，物也。人，灵于物者也，何不自听而听于物乎？且君侯何不思昔者也？有昔者必有今日，是故碎瓦颓垣，昔日之歌楼舞馆也；荒榛断梗，昔日之琼蕤玉树也；露蛬风蝉，昔日之凤笙龙笛也；鬼燐萤火，昔日之金釭华烛也；秋荼春荠，昔日之象白驼峰也；丹枫白荻，昔日之蜀锦齐纨也。昔日之所无，今日有之不为过；昔日之所有，今日无之不为不足。是故一昼一夜，华开者谢；一秋一春，物故者新。激湍之下，必有深潭；高丘之下，必有浚谷。君侯亦知之矣，何以卜为？”
现代文译文：
东陵侯被废后，去见司马季主卜卦。司马季主问：“您来占卜什么？”东陵侯说：“久卧的人想起床，久蛰的人想启齿，久闷的人想打喷嚏。我听说积蓄到极点就会泄露，封闭到极点就会畅通。热到极点就会起风，塞到极点就会通。冬去春来，没有不屈不伸的。起伏不定，没有不去复回的。我有疑虑，希望能接受您的教诲。”司马季主说：“像您这样理解，已经懂了，还需要占卜吗？”东陵侯说：“我还没有领悟到奥妙，希望您能彻底教导我。”司马季主于是说：“唉！天道亲近谁？亲近有德的人。鬼神有灵谁？有德者则灵。蓍是枯草，龟是枯骨，是物。人是比物更灵的。为什么自己不听从内心而听从外物呢？况且您为什么不思考过去呢？有过去就有今日。因此，碎瓦颓垣是过去的歌楼舞馆；荒榛断梗是过去的琼蕤玉树；露蛬风蝉是过去的凤笙龙笛；鬼燐萤火是过去的金釭华烛；秋荼春荠是过去的象白驼峰；丹枫白荻是过去的蜀锦齐纨。过去没有的，现在有，不算过分；过去有的，现在没有，不算不足。因此一昼夜，华开的会谢落；一秋一春，死亡的会新生。激流下面，一定有深潭；高丘下面，一定有沟谷。您也应该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占卜呢？”
赏析：
此文以谈卜为引子，用大量比喻阐述了“天道”、“人事”的哲理。从文章结构上看，文章以东陵侯卜卦为引子展开议论，先写“天道”之理，再写“人事”之理。作者运用形象思维和排比、对偶、反复等手法，气势充沛，笔力雄健。最后以“激流之下必有深潭，高丘之下必有沟壑”来启发人深入地进行反思和体悟生活的哲理收尾。引子具体得体又暗含文旨且隐含时机之道的意思在里面，“不能自我审时度势而沉湎其中者也”，也就是说要注意调整角度适应新的变化发展的趋势！我们在追求生活的快乐同时也有持平常心，做应该做的事不要拘泥于形式与现状！这篇文章非常值得我们细细品味！
总之，此文语言精练优美、句式灵活多变，对仗工整、琅琅上口、文采斐然！是一篇不可多得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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