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梅尧臣
琵琶转拨声繁促,学作饥禽啄寒木。木蠹生虫细穴深,长啄歊铿未充腹。拢弦叠响入众耳,发自深林答空谷。上弦急逼下弦清,正如螗螂捕蝉声。坐中宾欢呼酒饮,门外客疑将欲行。主人语客客莫去,弹到古树裂丁丁。内宾外客曾未听,乍闻此曲无不惊。还忆昭君入胡虏,乌孙帐下边马鸣。安知如今有乐事,能使女奚飞玉觥。女奚年小殊流俗,十月单衣体生粟。言事关西杨广文,广文空腹贪教曲。曲奇谱新偷法部,妙在取音时转轴。翰林先生多所知,又笑画图收满屋。不肯那钱买珠翠,任从堆插阶前菊。功曹时借乃许出,他日求观龟壳缩。我嗟老钝不如渠,幸得交朋时借娱。但乐休计有与无。
《依韵和永叔戏作》现代文译文:
琵琶轮指声急促,仿若饥鸟啄枯木。 蠹虫蛀穴深又细,长喙啄击腹仍空。 叠弦繁响入人耳,恍若深谷传回声。 高弦急迫低弦清,恰似螳螂捕蝉鸣。 席间宾客举杯欢,门外行人驻足听。 主人挽留客莫走,待我弹裂古木声。 满座宾朋皆惊叹,此曲乍闻动心魂。 忽忆昭君出塞时,胡帐边马嘶鸣处。 谁知今日逢乐事,竟使侍女捧玉杯。 少女贫寒异流俗,十月单衣身颤栗。 谈及关西杨广文,忍饥贪教新奇谱。 偷得法部精妙技,转轴调音显神通。 翰林学士见识广,笑他满屋藏画轴。 不吝钱财购珠宝,阶前野菊任插瓶。 偶尔借观功曹画,他日索看龟缩首。 自叹愚钝不如人,幸有良朋共欢娱。 但求尽兴何须问,曲终人散有无中。
赏析:
这首作品以琵琶演奏为主线,展现了宋代文人雅集时的音乐审美情趣。诗人通过细腻的听觉描写,将抽象的琵琶声转化为具象的自然意象,体现了"通感"的艺术手法。
艺术特色上,诗人运用多重比喻(如"饥禽啄寒木"、"螗螂捕蝉声")和听觉联想("深林答空谷"),构建出丰富的音乐画面。特别是"弹到古树裂丁丁"的夸张描写,凸显了音乐的震撼力。
情感表达方面,从宾客的"欢呼酒饮"到"无不惊",再到联想到昭君出塞的历史悲情,最后回归当下的欢愉,形成跌宕起伏的情感曲线。结尾"但乐休计有与无"的旷达,体现了宋代文人"适意"的生活哲学。
诗中还暗含对杨广文(杨亿)艺术造诣的钦佩,以及对自己"老钝"的自嘲,展现了文人间的惺惺相惜。全篇将音乐欣赏、历史联想、人物描写巧妙融合,堪称宋代音乐诗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