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梅尧臣
在家勖尔勤,女功无不喜。
既嫁训尔恭,恭己乃远耻。
我家本素风,百事无有侈。
随宜且奁箱,不陋复不鄙。
当须记母言,夜寐仍夙起。
慎勿窥窗户,慎勿辄笑毁。
妄非勿较竞,丑语勿辨理。
每顺舅姑心,况逆舅姑耳。
为妇若此能,乃是儒家子。
看尔十九年,门阃未尝履。
一朝陟太行,悲伤黄河水。
车徒望何处,哭泣动邻里。
生女不如男,天亲反由彼。
《送薛氏妇归绛州》现代文译文:
在家时我常勉励你要勤勉, 女红家务样样都令人满意。 出嫁后更要谨记恭顺之道, 谦恭自持方能远离羞耻。 我们家族向来崇尚简朴, 凡事都不追求奢华铺张。 随俗置办的嫁妆虽简单, 既不寒酸也不显鄙陋。 你要牢记为母的教诲, 晚睡早起勤勉持家。 切莫随意窥探窗外事, 更不要轻易讥笑他人。 无谓的争执不要参与, 恶言相向也不必辩理。 凡事要顺从公婆心意, 何况违逆他们的要求。 能做到这样的媳妇, 才称得上是儒家女儿。 看你十九年未出闺门, 今日却要翻越太行山。 望着黄河水悲伤难抑, 车马远去消失在何方。 哭声惊动了街坊邻里, 都说生女终究不如男, 血缘亲情竟要受制于他人。
赏析:
这首送别诗以父亲的口吻,展现了宋代儒家伦理对女性的规范要求。诗人通过三个层面展开:
一是"训诫"层面。诗歌前半部分密集使用"慎勿""当须"等祈使句,系统性地传授为妇之道,从早起晚睡的生活习惯到"勿较竞"的处世哲学,构成完整的儒家妇德体系。
二是"身份"层面。"我家本素风"与"乃是儒家子"形成呼应,强调家族门风与儒家传统的延续,嫁妆"不陋复不鄙"的描写,既体现家训又暗含父亲的不舍。
三是"情感"层面。结尾处笔锋突转,"悲伤黄河水""哭泣动邻里"的意象群,与前面理性的训导形成强烈反差。最后"生女不如男"的感叹,暴露出在礼教规范下,父亲对女儿命运的深切无奈。
艺术上,诗人将儒家教条与父女真情熔于一炉,训诫愈严,别情愈深。对太行山、黄河水的空间描写,既实指绛州路途,又隐喻女性出嫁后的人生险阻。全诗在礼教与亲情的张力中,折射出宋代士人家庭复杂的情感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