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梅尧臣
圣人於诗言,曾否专其中。
因事有所激,因物兴以通。
自下而磨上,是之谓国风。
雅章及颂篇,刺美亦道同。
不独识鸟兽,而为文字工。
屈原作离骚,自哀其志穷。
愤世嫉邪意,寄在草木虫。
尔来道颇丧,有作皆言空。
烟云写形象,葩卉咏青红。
人事极谀谄,引古称辨雄。
经营唯切偶,荣利因被蒙。
遂使世上人,只曰一艺充。
以巧比戏弈,以声喻鸣桐。
嗟嗟一何隔,甘用无言终。
然古有登歌,缘辞合徵宫。
辞由士大夫,不出於瞽蒙。
予言与时辈,难用犹笃癃。
虽唱谁能听,所遇辄瘖聋。
诸君前有赠,爱我言过丰。
君家好兄弟,响合如笙丛。
虽欲一一报,强说恐非衷。
聊书类顽石,不敢事磨砻。
《答韩三子华韩五持国韩六玉汝见赠述诗》赏析
这首五言古诗展现了诗人对诗歌本质的深刻思考,以及对当时诗坛流弊的批判。全诗可分为三个部分:首先阐述诗歌的源流与功能,继而批评当时诗风的浮华,最后表达自己的创作态度。
诗歌开篇追溯诗歌传统,指出《诗经》中国风"自下而磨上"的批判精神,雅颂篇章同样兼具美刺功能。诗人特别强调屈原《离骚》将愤世之情寄托草木的创作手法,暗示诗歌应当承载真实情感与社会关怀。
中间部分笔锋一转,痛陈当下诗坛弊端:内容空洞如"烟云写形象",语言浮艳似"葩卉咏青红",更沦为阿谀奉承、追逐名利的工具。诗人用"戏弈""鸣桐"的比喻,辛辣讽刺这种徒具形式而丧失灵魂的创作。
结尾处,诗人以"顽石"自喻,表明不愿随波逐流的立场。面对韩氏兄弟的赞誉,他谦逊回应,暗示真正的诗道在于真诚而非雕琢。这种态度与其"平淡"诗论一脉相承,展现了一位有良知文人的精神坚守。
现代文译文: 圣人论诗道,岂曾局限其中? 因事感发而作,托物寄情相通。 民间心声上达,这才称作国风。 雅颂诸般篇章,讽谏赞美理同。 不只描摹鸟兽,更要文字精工。 屈原创作离骚,自叹壮志成空。 愤世嫉俗之意,托付草木昆虫。 近来诗道衰微,作品尽皆虚空。 如烟云写形貌,似花卉咏艳红。 人事极尽谄媚,引经据典称雄。 苦心追求对仗,名利因此朦胧。 致使世间众人,只当技艺充数。 把巧思比下棋,将声韵喻鸣桐。 可叹何其隔膜,甘愿沉默告终。 然而古有颂歌,文辞合于律吕。 诗句出自士人,非盲乐工所能。 我言与时人异,难用如同废疾。 纵使吟唱谁听?所遇尽是聋瞽。 诸君先前赠诗,爱我言辞过誉。 君家贤良兄弟,和声如笙合奏。 虽想——酬答,勉强恐非本意。 姑且写如顽石,不敢多加雕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