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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食指
好的声望是永远找不开的钞票，
坏的名声是永远挣不脱的枷锁；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的话，
我愿在单调的海洋上终生摸索漂泊。
哪儿找得到结实的舢板？
我只有是街头四处流落，
只希望敲到朋友的门前，
能得到一点菲薄的施舍。
我的一生是辗转飘零的枯叶，
我的未来是抽不出锋芒的青稞；
如果命运真是这样的话，
我愿为野生的荆棘高歌。
哪怕荆棘刺破我的心，
火一样的血浆火一样地燃烧着，
挣扎着爬进喧闹的江河，
人死了，精神永不沉默！
1967年
《命运的暗礁与火焰》
钞票与枷锁的悖论在开篇就劈开生存的困境——声誉成为流通的货币，却永远无法兑现；恶名化作铁铸的镣铐，终生难以卸除。诗人以金融与刑具的意象，完成对道德评判体系的解构。在1967年的寒冬里，这种解构本身已构成沉默的控诉。
选择"单调的海洋"作为归宿，恰是对精神流放地的主动认领。没有结实的舢板，只有行乞的跫音在朋友门前回荡，这些具象化的漂泊，暴露出整个时代的救生艇都已沉没。枯叶与青稞的自我指认尤为残酷：前者是耗尽生命力的残骸，后者是永远无法成熟的粮食，两种意象共同构成存在价值的双重否定。
但野荆棘的颂歌突然刺破绝望的帷幕。当诗人甘愿被荆棘刺穿心脏，血浆便成为另类墨水，在命运的判决书上写下血色抗辩。那个"爬进江河"的动词选择惊心动魄——不是纵身跃入，而是带着满身伤痕倔强蠕动，让精神的DNA在湍流中持续复制。
沉默在此完成惊人的语义反转：肉体的消亡恰恰是精神扩音器的开关。1967年的星空下，这首诗本身已成为那丛野荆棘，用文字的尖刺扎进历史的牛皮癣，让所有经过的读者都携带几枚无法愈合的思想针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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