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
[明] 张岱
天启六年十二月，大雪深三尺许。
晚霁，余登龙山，坐上城隍庙山门，李岕生、高眉生、王畹生、马小卿、潘小妃侍。
万山载雪，明月薄之，月不能光，雪皆呆白。
坐久清冽，苍头送酒至，余勉强举大觥敌寒，酒气冉冉，积雪欱之，竟不得醉。
马小卿唱曲，李岕生吹洞箫和之，声为寒威所慑，咽涩不得出。
三鼓归寝。
马小卿、潘小妃相抱从百步街旋滚而下，直至山趾，浴雪而立。
余坐一小羊头车，拖冰凌而归。
《雪夜龙山行》赏析
这是一幅晚明文人雪夜游赏的写意小品。诗人以洗练笔墨勾勒出天启六年冬夜的奇绝雪景，更通过文人雅士的即兴之举，展现了晚明士人放达自适的生活态度。
全文可分三个意境层：开篇"大雪深三尺"的实笔铺垫，瞬间将读者带入隆冬氛围。继而以"万山载雪，明月薄之"的虚实相生手法，描绘出月光与积雪相互消解的奇幻景象——皎月竟不敌雪色之明，天地间唯余一片"呆白"。此处"呆"字用得极妙，既写雪色之纯粹，又暗含观者出神之态。
中段转入人文场景。在"清冽"的雪夜中，酒气被积雪吸纳的细节尤为精到，以物理现象写心理感受，暗示文人雅兴未被严寒所抑。歌者"声为寒威所慑"的描写，与之前"雪欱酒气"形成呼应，共同强化了冰雪世界的凛冽质感。
结尾处最见性情。马、潘二人"相抱滚雪"的狂放之举，与作者"拖冰凌而归"的悠然姿态相映成趣。一动一静之间，既保留了魏晋名士的洒脱落拓，又透露出晚明文人对生活趣味的精致追求。那辆"小羊头车"在冰面上拖出的痕迹，恰似这篇小品在文学史上留下的清浅印记——看似随意，却令人过目难忘。
微信扫一扫
张岱诗词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