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 顾随
又是寒冬矣。也颇思、村醪取暖,市楼买醉。踽踽行来举头见,一队明驼迤逦。爱他有、些儿画意。曲项高峰肉蹄软,想来从、大漠风沙里。一步步,几千里。厖然卧息长街内。又木然、似眠似醒,非悲非喜。偶一摇头铎铃响,声落虚空无际。有谁识、此君心理。万里长城曾见否,问凋零、破败今馀几。驼不语,蹶然起。
贺新郎·又是寒冬矣
又是一度寒冬至,想那思乡心切,想要一杯村醪取暖,再买醉于市楼。踽踽独行,抬头看见一队明驼,缓缓行来,它们弯曲的驼峰,肉软的蹄子,想必是在大漠风沙里历练出来的。一步一蹶,几千里路。
它们卧息在长街内,木然似眠似醒,没有情感没有表情。偶尔摇头,铎铃响起,声音消散在虚空无际。有谁理解它们的心理?万里长城曾经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如今破败不堪,凋零几许?明驼无语,却蹶然起立。
顾随先生的这首词,充满了他一贯的深挚乡思和炽热的爱国情怀。这里写的不仅是骆驼,更是那些艰难奋斗,流血牺牲,献身于国家和民族事业的仁人志士们的精神写照。先生身居燕园,目睹一切衣锦夜行的趋时之流,一方面大发其论,喧之于众口,以求得当世人的了解与赞扬;一方面却独怀忧思,悲歌慷慨,以慰藉自己寂寞孤寂的心灵。
上片写寒冬之际,游子思归之情。“又是寒冬矣”直接表达了诗人对冬季的感受与态度,一个“矣”字,流露出诗人对时间的无奈与对寒冬的妥协。“思”、“买醉”、“踽踽”等词表现了诗人的思乡之愁。词人看“一队明驼”,这一形象实为诗人的寄托和想象,“曲项”、“高肉”、“木然卧息”,虽然看起来有些木讷和了无生气,但正是这种木讷和老实背后蕴藏着巨大的力量。“想来从、大漠风沙里。一步步,几千里”,在风沙里一步步走过来,虽然艰难,虽然辛苦,却依然坚韧不拔地一步步走过来,走过了千山万水,走过了千辛万苦。这几句将骆驼拟人化,赋予其以人的灵性,既有艰难之状,又显得雄浑有力。
下片“厖然卧息长街内”以长街之静寂来映衬骆驼的心理。“木然”以下三句仍是如此写法。长街之上除了骆驼之外再无他人,“木然似眠似醒”的姿势也只存在于诗人的想象之中。“偶一摇头铎铃响”,诗人赋予了骆驼以人的动作和声音。“声落虚空无际”,这铎铃声似乎穿越了时空的限制,传到了虚空无际的远方。“有谁识、此君心理”,对于骆驼来说他们无需人去理解,他们默默的行进着。诗人这里又把“我”提了出来,“我”是否也像这些骆驼一样具有这样的心理呢?对此路慢慢走下去看去探索吧!这种心理无疑体现着诗人“战士诗人”的孤寂执着的爱国之情。“万里长城曾见否”,诗人借此来映衬自己的心理。长城万里,古来多少英雄为之付出代价,而今又能有多少人能够理解其中的心理呢?“问凋零、破败今馀几”,在历史的长河中时光已经将许多事物消磨殆尽。诗人以问作答,“凋零、破败今馀几”,意在表明自己的心理永恒不变。
全词语言质朴无华,情感深沉饱满,写出了骆驼的雄浑有力,也表达了诗人的孤寂执着之情。读之让人感人之深,受之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