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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秋瑾
炎帝世系伤中绝，芒芒国恨何时雪？
世无平权只强权，话到兴亡眦欲裂。
千金市得宝剑来，公理不恃恃赤铁。
死生一事付鸿毛，人生到此方英杰。
饥时欲啖仇人头，渴时欲饮匈奴血。
侠骨棱嶒傲九州，不信太刚刚则折。
血染斑斑已化碧，汉王诛暴由三尺。
五胡乱晋南北分，衣冠文弱难辞责。
君不见剑气棱棱贯斗牛？胸中了了旧恩仇？
锋芒未露已惊世，养晦京华几度秋。
一匣深藏不露锋，知音落落世难逢。
空山一夜惊风雨，跃跃沉吟欲化龙。
宝光闪闪惊四座，九天白日暗无色。
按剑相顾读史书，书中误国多奸贼。
中原忽化牧羊场，咄咄腥风吹禹域。
除却干将与莫邪，世界伊谁开暗黑。
斩尽妖魔百鬼藏，澄清天下本天职。
他年成败利钝不计较，但恃铁血主义报祖国。
《剑歌》现代文译文：
炎帝血脉中断令人伤悲，茫茫国恨何时才能洗雪？世间没有公平只有强权，说到国家存亡怒目欲裂。千金购得宝剑随身携带，不靠公理只凭手中铁器。生死视若鸿毛般轻飘，人生至此方显英雄本色。饥饿时恨不能吞下仇敌头颅，口渴时恨不能痛饮匈奴鲜血。侠义傲骨嶙峋睥睨九州，不信刚直太过就会折断。斑斑血迹早已化作碧玉，汉王诛暴全靠三尺青锋。五胡扰乱晋室南北分裂，文人雅士难逃历史罪责。你可看见剑气直冲斗牛星宿？心中分明记得旧日恩仇？锋芒未露已然震惊当世，在京华韬光养晦多少春秋。剑匣深藏不露半点锋芒，知音稀少世间实在难逢。空山夜雨忽惊风雨大作，宝剑跃跃欲试似要化龙。寒光闪闪震慑满座宾客，九天白日也黯然失颜色。按剑读史与古人相对望，史书里尽是误国奸佞辈。中原忽然变成游牧之地，腥风呼啸吹遍华夏疆域。若没有干将莫邪这般利器，这黑暗世界谁能来劈开？誓要斩尽妖魔驱散百鬼，澄清天下本是英雄天职。来日成败得失不必计较，只凭满腔热血报效祖国。
赏析：
这首《剑歌》是诗人最具代表性的言志之作，集中展现了这位鉴湖女侠的豪情壮志与革命精神。全诗以"剑"为意象核心，通过三个层次展开：
一、历史忧思（开篇至"衣冠文弱难辞责"） 诗人以炎帝血脉中断起兴，将个人命运与国家命运紧密相连。"芒芒国恨""眦欲裂"等词句，既是对历史的沉痛反思，也暗含对现实的强烈不满。通过"汉王诛暴""五胡乱晋"等典故，揭示"文弱误国"的历史教训。
二、剑客抒怀（"君不见"至"九天白日暗无色"） 转入对自我形象的塑造，以"剑气贯斗牛"的夸张笔法展现革命者的精神气概。"养晦京华""深藏不露"等句，既是对潜伏状态的描写，也暗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抱负。"欲化龙"的意象尤为精彩，暗示革命时机的成熟。
三、报国誓言（"按剑相顾"至结尾） 直指当下"中原牧羊"的民族危机，以"干将莫邪"喻革命力量，发出"斩尽妖魔"的战斗宣言。结尾"铁血报国"的誓言，与开篇"国恨"形成闭环，体现"捐躯赴国难"的决绝。
艺术特色： 1. 意象系统完整：以"剑"为核心，衍生出"铁血""锋芒""化龙"等系列意象 2. 情感跌宕起伏：从沉郁到激昂，最后归于悲壮，具有强烈感染力 3. 用典自然贴切：伍子胥"化碧"、祖逖"中宵舞剑"等典故的运用深化了主题 4. 语言刚健有力："啖仇人头""饮匈奴血"等词句突破女性写作传统
这首诗不仅是诗人的个人宣言，更代表了近代中国觉醒者的共同心声。梁启超评其"巾帼而具须眉气概"，正是对其诗风的最佳诠释。诗中展现的"铁血主义"，虽有时代局限，但那种"不计成败利钝"的献身精神，至今仍令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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