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刘过
有贵介公子,生王谢家,冰玉其身,委身糟丘,度越醉乡。
一日,谓刘子曰:“曲蘖之盛,弃土相似,酿海为酒。
他人视之,以为酒耳。
吾门如市,吾心如水。
独不见吾厅事之南,岂亦吾之胸次哉?矮屋数间,琴书罢陈。
日出内其有余闲,散疲苶于一伸。
摩挲手植之竹,枝叶蔚然其色青。
此非管库之主人乎?其实超众人而独醒。
” 刘子曰:“公子不饮,何有于醉?醉犹不知,醒为何谓?若我者,盖尝从事于此矣。
少而桑蓬,有志四方。
东上会稽,南窥衡湘,西登岷峨之颠,北游烂漫乎荆襄。
悠悠风尘,随举子以自鸣。
上皇帝之书,客诸侯之门。
发《鸿宝》之秘藏,瑰乎雄辞而伟文。
得不逾于一言,放之如万马之骏奔。
半生江湖,流落龃龉。
追前修兮不逮,途益远而日暮。
始寄于酒以自适,终能酕醄而涉其趣。
操卮执瓢,拍浮酒船。
痛饮而谈《离骚》,白眼仰卧而看天。
虽然,此特其大凡尔。
有时坠车,眼花落井。
颠倒乎衣裳,弁峨侧而不整。
每事尽废,违昏而莫省。
人犹曰:‘是其酩酊者然也。
’至于起舞捋须,不逊骂坐,芥视天下之士;以二豪为螟蛉与蜾赢,兆谤稔怒,或贾奇祸,矧又欲多酌我耶?今者不然,我非故吾。
觉非其未远,扫习气于一除。
厌饮杯酒,与瓶罂而日疏。
清明宛在其躬,泰宇定而室虚。
臂犹醯酸出鸡,莲生于泥;粪壤积而菌芝,疾驱于通道大都而去其蒺藜。
当如是也,岂不甚奇矣哉!夫以易为乐者由于险,以常为乐者本于变,是故汩没于垦非者,始知真是;出人于善恶者,始认真善。
今公子富贵出于襁褓,诗书起于门阀,颉颃六馆,世袭科甲,游戏官箴,严以自律。
所谓不颣之珠、无瑕之璧,又何用判醒醉于二物?” 公子闻而笑曰:“夫无伦者醉之语,有味者醒之说。
先生舌虽澜翻而言有条理,胸次磊落而论不讹杂。
子固以我为未知醒之境界,我亦以子为强为醉之分别。
” 于是取酒对酌,清夜深沉,拨活火兮再红,烛花灿兮荧荧。
淡乎相对而忘言,不知其孰为醉而孰为醒。
下面是根据《独醒赋》写的一篇赏析:
在宋代,有一位贵介公子,他出生在王谢那样的名门望族,他自身的气质就像冰玉一样洁净,他宁愿将自己投入酒的深渊,也绝不沉醉于世俗的醉乡。有一天,他对刘子说:“酒的酿造过程就像把大海酿成酒一样,别人看来,这只是酒而已。我府上宾客如云,但我内心却如水一样平静。你看那府厅的南边,难道不是我的胸怀吗?那里有几间矮屋,琴书已不再陈设。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将多余的精力挥洒出去,使疲惫的身躯得以放松。抚摸着亲手种下的竹子,看它们枝叶繁茂,充满了生机。这不就像是那些管理仓库的主人吗?公子我虽不同于众人,我独自清醒。”
刘子说:“你不喝酒,哪来的醉意?即使醉了,你仍能保持清醒。像我这样的人,也曾沉溺于此。年轻时,我游历四方,游学于各地。我曾东上会稽,南窥衡湘,西登岷峨之颠,北游烂漫乎荆襄。我曾上书皇帝,应考科举,发出雄浑的文辞。到了后来,流离于江湖之中,困顿而返。回首过去,不胜唏嘘。然而醉梦并不是我要的生活。如今,我已经抛弃了那些陈规陋习,再也不借酒消愁了。就像莲花生于泥沼之中,最终却绽放出美丽的花朵;就像粪便堆积的地方会长出菌芝一样,我将一直保持清醒。”
公子听了刘子的话后笑道:“无知者醉语,而知者醒言。你的言辞虽然丰富,但条理清晰,胸怀坦荡。你确实认为我还未达到清醒的境界,但我同样认为你过于执着于醉梦的区分。”
最后两人取酒对酌,夜深人静之时,烛花灿荧,他们互相倾诉着彼此的心声。在如此静谧的夜晚里,他们忘却了彼此是否为醉或清醒的状态。
此篇赋展现了清醒的境界与醉梦的生活方式之间的冲突和对比。刘过以自己为例,阐述了清醒的重要性。尽管公子身在富贵之家,拥有无数酒友和机会去享受醉梦带来的快感,但他仍然选择保持清醒。他的行为告诉我们:无论处于何种环境,我们都应保持内心的清明和独立的人格。清醒的生活并不意味着缺少欢乐或避开困难,而是一种在面对生活挑战时能够保持自我和清醒的认识的生活方式。这是一种生活的智慧和人生的哲学。在这个故事中,刘过与公子的对话充满了哲理和人生智慧,值得我们深思和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