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黄宗羲
此地那堪再度年,此身惭愧在镫前。
梦中失哭儿呼我,天末招魂鸟降筵。
好友多从忠节传,人情不尽《绝交》篇。
于今屈指几回死,未死犹然被病眠。
卧病旬日未已闲书所忆 其一
黄宗羲
此地那堪再度年,此身惭愧在荈烟。 梦中失哭儿呼我,天末招魂鸟满筵。 好友多从忠节传,人情不尽《绝交》篇。 于今屈指几回死,未死犹然被病眠。
借记近病之由,抒发人生苦闷之思。乍读来,似乎只是病中无聊的自遣,及细味则始而悲愁,继则激愤,终则激昂。诗人是明末遗民,心怀亡国之痛,岁月蹉跎,竟不能从国仇家难中解脱,一息尚存,终被痛苦所缠绕。这是此诗给人的初步印象。
首句设问:“此地那堪再度年?”回答十分凄苦悲凉:“此身惭愧在荈烟。”此“此地”指亡国后之故居,“荈”即茶,借指居住地特有之物事。作者亡国遗民,在亡国后之故居苟活,时时刻刻感到生命不能长久,度日如年。乍住乍走,恍若在地狱天堂之间,顿起不能久居之感。“度日如年”四字至此已充分展现。
诗的第二句“在荈烟”中一个“惭愧”二字已浸透着几分人生失意之悲。第二联即转入对梦境的描写。“梦中失哭儿呼我”,此即所谓梦境也。梦中所见何状?所闻何声?诗中未明言,但可以想象得出:一个垂死老人,其子已死,身边无有儿子侍候,只在梦中哭呼老父,而醒来后则已无有人间温暖亲情之呼唤,人世间血肉至情已成梦幻泡影。“失”字道出“梦中”与“醒后”的不同情景,烘托出诗人的悲凄心情。其情感悲哀已极,以致他“天末招魂鸟降筵”的要求竟变成了现实。“招魂”者,招灵魂也。魂本无形,所谓“降筵”,即灵魂降临筵席间也。这是诗人的想象之辞,但有很强的感染力。
诗的第三联写“好友多从忠节传”,即赞扬好友们的名垂青史的节操。“人情不尽《绝交》篇”,写人情事态即使不尽如人意处,也自有其值得歌颂的一面。《绝交》篇为范晔《后汉书》中的一章,记载了管宁和华歆因追求功名利禄而绝交的故事。这里用来指人间世事纷繁复杂,不尽如人意之处甚多。然而人间真情、忠义气节总是层出不穷的。这两句诗赞扬与贬抑交错在一起,突现了诗人对人情事态的独特感受。
最后一联,“于今屈指几回死”,这是诗人的自伤自悼。“屈指”者,频数计数也,也就是说时刻在关注生死大事。然而结果如何?“未死犹然被病眠”。生死问题对他来说不过是暂时的悬疑而已。至于卧病在床的日子是那样的多、那样的长、那样的无情!这就把诗人内心的苦闷全部倾诉出来了。读到这里才完全明白诗人的卧病在床是何等无奈与凄苦。“几回死”而又“未死”,可见诗人的躯体之衰弱、意志之消沉,“屈指”这一动作更是形象生动地表现了诗人的苦闷抑郁之情。诗人借此表现自己内心深处的苦闷情绪和激愤心情。语言朴实无华,意境沉郁凄楚。此诗起承转合章法严谨而又变化有致:前三联写梦境及梦醒后所见所感;尾联却直抒胸臆,对仗亦属自然流至。全诗流露出的感情哀婉悲抑而又起伏动荡。读之令人痛彻肺腑而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