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钱宰
赵侯胸中有泉石,白发垂颠人不识。丹青不写四十年,一见洽师双眼碧。当年王宰浪得名,十日五日劳经营。天机到时一挥洒,白云颠倒秋波明。秋波在屋下,白云在屋上。香垆秦望天东南,苍峦翠褵森相向。三山落日烟水赊,秋风旧宅今荷花。断垣苍石无路入,至今人说放翁家。放翁家,渺何处,阿师出家不归去。不惜千金买画图,笑倚清江看云树。
下面是《题赵仲庸镜湖图为洽上人作》的现代文译文及赏析:
赵仲淹内心藏着云石的画卷,年纪老了头发乱披却不为人所认识。他的画笔沉寂了四十年,一见洽上人就展现出碧绿的丹青。当年王宰的名声只是虚有其表,他作画常常花费十日五日的心思。绘画如同自然流露,犹如白云在秋水中颠倒映照。秋水中的倒影映照着房屋,白云在房屋的上方漂浮。画中山峰如香炉,如秦望山在天地的东南,苍翠的山峦像门扇一样密集相向。三山在落日的余晖中,烟水迷茫;秋风中旧宅如今已长满荷花。断墙、苍石、无路可入,至今人们仍传说这是放翁故居。放翁故居,渺茫无处寻觅,洽上人你出家而不归去。用不着花费千金购买画图,你只需轻倚在清江看那云树便足够了。
诗的前两句是背景式的介绍。“赵侯”,是对赵仲淹的尊称。诗人在描述这位曾任过宰相的诗人的绘画才华之前,用了“泉石”、“碧”等词形容他的性格和艺术境界。“垂”字接得妙,它好象一副戏剧画面的特写镜头,让人感受到那位作画诗人倚松而坐、满怀热忱的艺术家形象;与此同时,“不识”和“写”的衬托也让人联想到当时这位隐没于山水之中无人识别的艺术家一直在执着地寻求艺术的突破与拓展。也许就是王宰的经历激励了诗人亦欲创造自己的人生体验、人间情怀与独特色彩——在这时诗歌文本自然带出:“当年王宰浪得名。”所以其后又有诗人几经积淀的感慨迸发:“十日五日劳经营”,“天机到时一挥洒。”这是艺术的境界和灵魂!诗人的语言至此也达到了高潮,全诗在苍劲挺拔之中流露出无尽的韵味和无穷的启示意义。
全诗接着是对“镜湖”景象的描绘,由是诗歌意境渐开。“秋波在屋下”之句最为瑰丽而深刻。清代赵信诗云:“分明万顷琉璃中,洗出云山几层峰。”极写镜湖风清浪微的水晶世界。在诗人的画面里:静湖无波而照楼台,这是立体的空间境界。游移于云天的秋树映照在水面之上,浮动之景呈现为水光树色相接相融的平面之美。这种“水殿松廊尽一望”的平面构图与赵仲淹山水画的空灵、疏淡之美是分不开的。
而镜湖之妙还在于它能让人联想到许多与之相关的历史遗迹和传说,勾起人的历史想象意识。“断垣苍石无路入”,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它使人想起刘禹锡的“苔石至今无客到”的名句来。“无路入”三字颇耐人寻味,它有“时人不用顾,水阔在山深”的感慨与无奈。然而正是这种世外桃源的景象吸引着洽上人他来到这里。“三山落日烟水远”是对自然的感受,“荷花”一句却点到了他自己的命运——“老友”。它对现成的世俗处境的不满——不过这是一种被冲淡了甚至隐蔽的不满——而不满中有更多的是人生的失落感和历史感。“渺何处”将古人与现人之间的心灵空间艺术地连接起来。于是最后一句“阿师出家不归去”,便显得水到渠成而又耐人寻味了。
这首诗在艺术上主要运用了多变的句式和生动的意象。全诗既有古体诗的自由与奔放之美又有近体诗的严谨与精致之美。诗人将“镜湖”、“洽师”、“三山”、“荷花”、“断垣苍石”等意象与历史意象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壮美而清新的意境美;同时运用叠词使全诗富有音韵美;而在意境与语言的统一点上实现了情、景、意的交融,使全诗达到了诗歌艺术的高峰。此诗用笔纵横跌宕、恣肆奇古、雄浑豪放之中又不乏清旷空灵之美。钱宰在题画诗创作上的艺术成就足以告慰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