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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牛汉
人们都会说：
能在海上飞翔的，
一定有坚硬的翅膀，
敢于跟风暴雷雨搏击。
可是，我看见过，
（千真万确）
几只黄色小蝴蝶
在渤海湾茫茫的浪涛上
不是贴着岸边飞，
是朝远远的大海飞去，飞去！
它们忽上忽下
很象矫健的海属。
黄色小蝴蝶，
火苗一般闪烁，
不象迷路，
也显不出一点儿惊慌；
它们越飞越远，
海岸渐渐地消失。
小小的蝴蝶
你们为什么不回头？
《蝶翼上的海平线——诗人<海上蝴蝶>新解》
在渤海湾的盐雾里，我目睹了一场颠覆常识的飞行——几枚银杏叶大小的黄蝴蝶，正将整片怒海折叠进自己半透明的翅脉。它们不是被风暴驱赶的逃兵，而是主动解缆的探险家，每一扇翅膀都在浪尖签署着无字的宣言。
这些用阳光锻打的精灵，以违背空气动力学的舞姿重绘了勇气的图谱。当人们还在歌颂鹰隼的硬翎时，它们用磷火般微弱的闪烁，证明了柔软也能刺穿沧溟的铠甲。忽上忽下的轨迹不是随波逐流，而是用复眼丈量深渊的等高线，把滔天白浪跳成华尔兹的节拍。
最惊心动魄的是那份近乎神性的从容。没有候鸟的导航系统，不携带任何救生设备，它们却将生死攸关的远征演绎成春日郊游。当海岸线如退潮的诺言般消散时，那持续向大洋腹地推进的明黄，恰似给人类集体潜意识注射的一支清醒剂——我们供奉的生存智慧，或许只是怯懦的另一种修辞。
诗人最后的诘问暴露出陆生生物的局限。为什么要回头？对翅膀而言，每个方位都是故乡。这些海蝴蝶用消失完成终极教育：真正的自由，永远以陆地的沉没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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