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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牛汉
真的，我看见过半棵树
在一个荒凉的山丘上
像一个人
为了避开迎面的风暴
侧着身子挺立着
它是被二月的一次雷电
从树尖到树根
齐楂楂劈掉了半边
春天来到的时候
半棵树仍然直直地挺立着
长满了青青的枝叶
半棵树
还是一整棵树那样高
还是一整棵那样伟岸
人们说
雷电还要来劈它
因为它还是那么直那么高
雷电从远远的天边就盯住了它
《半棵树》现代文译文：
确实，我亲眼见过 一棵只剩半边的树 孤零零站在荒芜的山岗 如同一个倔强的人 为了躲避呼啸的狂风 以倾斜的姿态傲然挺立
二月的惊雷曾将它 从树梢到根基 生生劈去半边躯体 当春风唤醒大地时 这半棵树依然笔直地站立 新绿的枝叶缀满残躯
半棵树 保持着完整的高度 彰显着完整的尊严 人们都在传说 闪电还会再次降临 就因为它始终挺直腰杆 乌云深处的雷霆 早已锁定了它的身影
赏析：
这首诗歌以"半棵树"为核心意象，构建了一个关于生命韧性的象征世界。诗人通过三个层次递进展开：
第一层（1-6行）建立空间意象，将半棵树拟人化为"侧身挺立"的斗士形象，暗示生命与逆境的对抗关系。"荒凉的山丘"背景强化了孤独感。
第二层（7-12行）展现生命的奇迹。被雷电"齐楂楂劈掉半边"的残酷事实与"长满青青枝叶"的生机形成强烈反差，"直直地挺立"的重复强调凸显不屈精神。
第三层（13-18行）转入哲理思考。通过"人们说"的旁观视角，揭示正直者必然遭遇更多磨难的生存悖论。"天边盯住"的拟人化描写，赋予自然现象以宿命般的压迫感。
艺术特色上，诗歌采用白描手法，语言质朴却充满张力。重复句式("还是...还是...")形成咏叹调般的节奏，而"雷电"意象的两次出现构成首尾呼应的威胁氛围。数字"半"与"整"的辩证关系，暗含对生命价值的深刻思考。
这首诗超越了单纯的景物描写，通过残缺与完整、毁灭与新生的对立统一，歌颂了生命在逆境中保持尊严的永恒主题。半棵树的形象，成为所有遭遇打击仍坚守本真者的精神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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