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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张先
衾凤犹温，笼鹦尚睡。
宿妆稀淡眉成字。
映花避月上行廊，珠裙褶褶轻垂地。
翠幕成波，新荷贴水。
纷纷烟柳低还起。
重墙绕院更重门，春风无路通深意。
现代文译文：
温暖的锦衾还残留着她的体温，笼中鹦鹉仍在她的身边酣睡。她昨夜的妆容已经淡去，眉形清晰如文字。在花丛和花廊之间，她轻步走过，身上的珠裙轻轻摆动。
翠绿色的帷幕上波纹荡漾，新荷在水面贴附。烟柳低垂又高升，院墙重门，层层叠叠，春风吹不进这深深的院落。那是她的温柔的心事，她的梦。
赏析：
此词描绘一位富贵女子由初睡到醒来的过程。她由梦而眠，再到醒来，是按时间顺序，抓住具有特征性的物品和动态来描写的。由于景物相同而人物不同，从居住环境的移步变化中表现其情绪的波动，显示出她内心的孤独、空虚，刻画出一种无聊而又无可奈何的心态。开头三句是初睡时的情景：“衾凤犹温，笼鹦尚睡”通过“禽鸟”的“尚睡”，暗写贵族少女的孤眠，写“衾凤”尚存余温，可见时间已过子时，正是初睡的时候。“笼鹦尚睡”一句用得尤为精妙，鹦鹉被关在笼中，尚且要睡觉，何况人呢！其中隐隐含着女主人公的独栖独眠。下文“宿妆”以下三句是写她梦醒时情景：她已起床（或刚起床），袅娜的身姿映着花枝躲避着月亮上高楼的廊檐下活动，“稀淡的眉成字”句是说她的独眠使蛾眉清淡如一字。“行廊”指院子的侧面，即房屋一侧的过道，高而宽绰的廊檐是可以庇人避雨、避风的“大屋檐下”。从这几句词中我们不难看出女主人公此时处境之寂寞、无聊、心绪之不佳。接着“珠裙”两句则是由外在的景物转入内在的体态，写她身上衣裙的轻柔、洁净。“翠幕”两句则是由室外逐渐转入室内，“烟柳”两句则是由室内过渡到室外。以上各处描写层层递进、条理清晰、步步为营、处处设防。一个独处深院的女子形象随着环境的移步而变化着，她由初睡到醒来再到院中散步，由室内到室外而最后又回到院中。她的心情也由孤寂无聊到渐渐的平静自持。词中女主人公的形象活灵活现地展现在读者面前。此词从室外的环境到室内的情景再到人主体形象和心理神态的层层递进之中，为我们展现出一幅优美的画面，从侧面折射出宋代贵族社会的生活状况和人物风貌。全词情景交融、神完气足、耐人寻味。
这首词艺术上的一个特点是用字准确、鲜明、生动。如“稀淡的眉成字”“珠裙褶褶轻垂地”两句中的“成字”，既写出了她眉形的秀美、妆饰的洁白耀眼，又以眉不成字与“宿妆”相联系，暗示出女主人公独眠独宿的孤寂与无聊的情绪。“烟柳低还起”一句中的“低还起”三个字既描绘出柳枝随春风起舞的动态，又刻画出她心情由抑下到舒缓的变化。再如“重墙绕院更重门”一句以重墙、绕院、重门来衬托她内心的孤寂，正是以景生情、情由景出的结果。
另外在白描手法运用上此词也十分成功。如开头的“衾凤犹温……”一段正面描写女主人公的卧室及其居住环境。接下来的“翠幕成波……”一段通过她的身体形态来表现其心理神态的变化等等，笔墨经济而又传神。整首词句式多变而又参差妥贴，犹如一篇韵文散文合成的优秀诗篇。总之张先这首词将描写、用典抒情熔为一炉，把一个个静态的字句化为一个个灵动的画面扑面而来，给读者以视觉上和心理上的冲击和震撼。
此词的艺术效果之所以如此之好与张先晚年官越州太守有关。他常往来于东京与杭州之间，与苏东坡等词人过从甚密。此词所写当为张先晚年生活于杭州时之事。词中以白描手法刻画了一个贵妇人春夜无眠之无聊心绪及其对爱情的渴望之情。其艺术风格轻灵秀丽、雅致缠绵。无怪乎有人认为这首词是宋词中的小调中的佳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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