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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伊路
那残墙上仍挂着一面旧镜子
我想过去照一照
却有不知名的小树已在照了
一个捡破烂的老妪在它面前理了理枯发
远处的旧轮胎占了镜面的一角
风刮起大群尘埃在它面前抓紧翻卷
这分明是老镜子命运之外的生命
可它却是一幅视而不见的样子
象玩倦的孩童百无聊耐
又象诡秘的疯痴
仿佛随时会大笑起来
它忽然瞪视我
用眼眶里白哗哗的废墟的光芒……
镜渊:当器物开始凝视溃散的时代
那面挂在残墙上的旧镜子,早已超越了反射的原始功能。它不再是被动的光学器具,而成为一面主动的、具有叙事能力的魔镜。诗人想要"照一照"的企图被各种异质的存在抢先占据——不知名的小树、捡破烂的老妪、远处的旧轮胎、翻卷的尘埃。这些闯入者共同构成了一幅后现代的生活拼贴画,镜子不再是贵族卧室中的装饰品,而是沦落为废墟中的见证者。
值得注意的是镜子的"视而不见"。这种矛盾的表述暗示了器物在当代语境中的异化状态。它像"玩倦的孩童"又像"诡秘的疯痴",这种拟人化处理使镜子获得了某种诡异的自主性。当它"随时会大笑起来",我们感受到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近乎精神分裂的器物意识。这种笑声不是愉悦的表达,而是对荒诞现实的尖利嘲讽。
全诗最震撼的瞬间出现在结尾:"它忽然瞪视我/用眼眶里白哗哗的废墟的光芒"。这一凝视完成了主客体的彻底倒置。我们习惯审视器物,而今器物开始审视我们。那"白哗哗的废墟的光芒"既是镜子物理属性的写照(可能指镜面破损的反光),更是对观者灵魂的照射。在这种目光下,人类反而成了被审视、被质疑的对象。
诗人通过这面旧镜子,构建了一个物我对峙的哲学现场。镜中映照的不再是面容,而是一个溃散时代的集体肖像。那些闯入镜框的卑微存在——小树、老妪、轮胎、尘埃——共同构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真实面容。当器物开始凝视人类,或许正是文明需要重新审视自身的时刻。